龙阿茗

同罪感的奴隶一个。

百分之一【一】

冷静的思想固为智者拥有,但糊涂时甚至连仅仅的朝向也要别过脸去。
把握着这样一个痛苦者的万世轮回,奥兰多觉得辜负又暴纵。
长久的空白,和短暂的拉扯,拉扯近乎锈断的生活链条,却总也追不上色彩。于是就在遗弃的静默中,嚎啕大哭,转而呆无灵魂。
赤条条地靠在门框上,胸腔如有乌云铅沉,鲠至喉咙。自我越是清晰,边界越是虚晃。
白色药盒里分装的片剂,此时像是毒品。
奥兰多又看见了他,苍白消瘦的身形,走向餐桌。他拿起药盒熟练地捏拾药片,然后仰头缓慢妥当地放在舌尖,合上了嘴巴。他回过头,给了奥兰多一个柔软生动的笑容。
一股酸苦却漫延在自己嘴中,换来鼻腔中发出的一声长叹。
奥兰多套上一条单裤,拾起堆叠的大衣裹住赤裸的胸膛,撑着伞走进秋末的冷雨中。
他需要见见那个陌生人,直奔目的的,像轻飘蝇虫直驱光源的。
 
他在那个位置,咖啡厅内里靠窗,背对着奥兰多。这是即将倾颓的大厦中,唯一一点令人感动又可笑的稳定。然而每时每刻都想要确定他的存在,这让奥兰多苦不堪言。他走到那人背后的一组桌椅边,面对着那人的背影坐了下来,让自己全然放松地窝在沙发里。他盯着那人后颈上茶金色的头发,和露出的路皮大衣衣领。那看起来可真暖和。奥兰多把冰凉的双手贴上面颊,激出了眼泪。
 
维果半闭着双眼,耳朵里放着一首节奏明显的慢摇。他知道奥兰多,那个行迹奇异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背后,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自动聚了焦,在面前结着水珠的半瓶黑啤上,这来源于整个空间场景的微妙改变和收缩,人的感觉超乎想象的敏锐。或者说这个咖啡厅除了奥兰多,每个常客都察觉而因此促成这种收缩。
 
“……你去忙吧,没有这个帮手就换种形式,不过可能我需要时间来应付。一切都好,愿你拥有美好一天。”维果低声接了一个电话,然后像是对着自己,徐徐叹了一口气,拿起面前的啤酒边喝边望向玻璃窗子。
阴雨天让年轻人的倒影更加清晰。
他缩在单薄的大衣里,已经闭上了双眼。但发红的眼眶和微收的双颊完全暴露着他的疲惫。
像是挂住双角的小鹿,奄奄一息地静默着。维果看到奥兰多的表情中有一丝平静,这或许是他难得的舒服时刻。
 
时光流逝,维果悠然地喝完了剩下半瓶酒。将近正午,窗外却是更加阴郁的天气,雨水更加狂躁地浇灌砸落而下,灰暗地填充了世界。
奥兰多忽视不了这巨大的噪响,于是睁开了双眼,却看到维果正起身从座位旁取了雨伞,迈着大步走向门口。
 
于是他掉落了。
从高居树冠上部安适的铺满干燥软条的鸟窝里,掉进暗流纵横嘈杂阴险的“下流系统”。
——奥兰多如此形容他所在的安闲的咖啡厅。
常居低处不及寥寥几次掉落的伤害致命,而他生活的基柱便是掉落,他在为此存在的屡次爬升中稍稍安眠……
“我会死的。我要跟随着他。”
 
维果的每一步都走得焦灼不已,这会让每个熟悉他的人疑惑地望向他的身后——一个全身沐浴在倾盆大雨中的青年,面如土色,脚步踉跄。但就像有一根细线,牵着他,每一步都如钉。
维果举着伞的手指节已然泛白,他感到一股很久未见的黑色藤蔓缠绕着他的双脚——如果他接下来做了一些事。

脚尖踮顿,
他扔掉黑伞,转身,在遮盖天地的雨中紧紧拥抱了身后那具冰凉的躯体。
他发现自己触碰到一块熟悉的触角,那来自一只巨大的章鱼。
那曾柔软地包裹他全身。可他早已把它埋在深厚的淤泥中。他手持利刃亲手杀死了庞然大物,他曾跪在尸体旁泣不成声。

他换来的从来就不再有温度,那是世界,那是质点对来去长河的质问,微弱得就是不曾存在,那是脱离自己,那是稀薄,那是——
上帝,他不需要的,那不是他,那只是一个刻薄疯癫的生物满脑子迷雾,他自己造了个敲不碎的壳,把自己装了进去——

如何?!世人你们品尝自己的激情,你们把本能沾满宏大的汁液,你们面露青筋,你们蹦跳着感动,我可以生死于逃离,被锋利从里到外分割——可这也是我独身。

……你可以哭泣了,你也不要再哭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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